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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回 太陰心經 (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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對方都了若指掌,不知不覺間,也開始露出疲態了。這樣細微的心理變化,與他交手的谷中人立刻察覺,哈哈笑道:“怎麽?打算投降了嗎?”

左元敏聽到谷中人的奚落,不知怎麽著,又惹得他心底頑強的個性倏地擡頭。說也奇怪,左元敏原本的性格還算內斂,待人也相當仁厚,如此容易受人刺激,還是他生平頭一遭。說的準確一點,就是不知怎麽著,他看谷中人就是很有意見,不知不覺就是想跟他作對。只聽得他“哼”地一聲,體內真氣流轉,一掌便往谷中人面前拍去。

左元敏這一拍,並不屬於“秋風飛葉手”裏的任何一招,其中發勁的方式源自是“後羿射日”,但是拍掌的手法則是變化自“玉樹流光”與“夜露凝香”兩招。只是這些招式每一招都是經過幾代人士千錘百煉而來的,左元敏一加更動,創新是創新了,但是意想不到的破綻也就隨之而生了。不過谷中人卻十分欣賞他這般的應變,刻意舍棄他的破綻不去攻擊,同時一掌按來,正面地接了他這一招。

只聽得“碰”地一聲,左元敏往後退了三步。谷中人道:“還不壞嘛!”左元敏一只手臂酸得差一點擡不起來,但還是說道:“你也不賴呀!”順勢滿場游走,毫不停步,腦海中忽然靈光一閃,心中不禁歡呼道:“對呀!”繞著谷中人不停打轉。

谷中人道:“改打游擊戰?很好,讓我看看你的能耐。”果見左元敏見隙則進,一沾即退,這般打法耗費體力劇烈,谷中人很想知道左元敏心裏打的什麽算盤,下手又要比剛開始的時候,輕了三分。

但見左元敏發起狠來繞著圈子狂奔,漫無目的,毫不節制。谷中人越瞧越不滿意,猜想:“這小子開始敷衍起我來了,看樣子若不給他一點苦頭吃,他還以為我在跟他們開玩笑。”這個念頭才在他的腦中轉過,忽地一眼發現,自己居然不知不覺地來到了山洞口附近,谷中人心念一動,恍然大悟道:“原來如此!”

他瞧破左元敏的意圖後,反而釋然起來,不但不忙著教訓左元敏,還刻意幫著將他引導到更近山洞口的地方,同時睜大了眼睛,準備瞧瞧他這次要玩什麽花樣。

因為之前兩人的協議仍在,左元敏可以選擇是要經過谷中人的考驗,由谷中人首肯讓他離開;還是在谷中人面前踏進那山洞一步。兩者都能夠讓他離開這山谷,所以左元敏此刻便是打著後者的算盤。

那左元敏見已如願將自己的位置,移到山洞口附近,自忖谷中人可不是省油的燈,這樣明顯的意圖,不可能到此地步,谷中人還有不明白的道理。當下化暗為明,不再遮掩,右足一蹬,便往山洞竄去。

谷中人哈哈一笑,道:“餵!你未免太心急了吧?”身形一閃,攔在他面前。左元敏左手高右手低,一快一慢,一陰一陽,往前按去。谷中人見他這一招“撲朔迷離”使得有模有樣,頗得其中三昧,雖然已經是第四回看到他出這一招,但為表嘉許之意,不願在這一招上打敗他,身子一側,讓了一招。

左元敏一招搶先,接連出手,連綿不絕,更往前邁出兩步,距離洞口已不足三尺。谷中人拆了兩招,心中才想道:“是時候了。”忽見左元敏一掌斜斜兜來,樣似“野火燎原”,谷中人心道:“你這一招走樣了,讓我教你個乖。”五指虛拿,便往他左臂上抓去,左元敏兩手忽然一錯,“啪”地一聲,正中谷中人的手腕。

本來依左元敏此時在武功上的造詣,想要傷谷中人幾乎是不可能的事,而就是想要一招打中他,那也是難如登天。所以他這一下拍中谷中人的手腕,別說谷中人大吃一驚,就是左元敏也相當驚喜。原來他這一下子,並非是谷中人傳他的秋風飛葉手,而是他偷學自雲夢的武功。

其實說是偷學,倒還不如說是有樣學樣。那雲夢每每新學招式,總會在隨後的一段日子當中,不斷地反覆練習,以求熟能生巧,融會貫通,然後再從中擷取自己有用的招式手法,去蕪存菁,以為己用。所以左元敏常有機會,在一段時間之內,重覆地瞧著雲夢練習同一招式,雖未存心要偷學,但是久而久之,也瞧熟了不少。雲夢知他不會武功,也不以為意,甚至覺得旁邊有人看著,比較不會寂寞,更何況左元敏常在適時叫好,更讓雲夢覺得窩心。

如今左元敏因為一次不經心地變化前招,結果讓谷中人也跟著變招接招。這給了他一個靈感,就是那谷中人一直認為自己不會武功,因此一定會以他所教的“秋風飛葉手”來響應所有的攻擊,所以如果出奇不意地使出別招,就算不能因此致勝,最少嚇他一嚇也好。

左元敏姑且一試,竟然奏效,不由得喜出望外。原來就是雲夢在谷中人面前親手試演這一招,也未必能夠打中谷中人。只是谷中人先入為主的觀念想著,自己這一招這麽去,左元敏一定要用哪一招這麽來,完全沒考慮到他居然會用別的功夫對付。這會兒突然中招,是又驚又怒,雖然以左元敏的功力,尚無法傷到他,但是讓一個才入門練功剛滿月的小夥子,打中腕上要穴,卻是前所未有的事。

他不明究裏,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著了道兒,右手一翻,便要去抓左元敏的手腕,至於用的是不是秋風飛葉手裏面的功夫,他也已經顧不著了。

谷中人這一抓,左元敏只能用“玉樹流光”或“萬壑聽松”兩招得解。谷中人對於這兩招的其它變化早已了然於胸,早早準備妥當,只要左元敏發出前半招,他立刻就能搶在前面,將他拿下,扳回他的顏面。

只是人算不如天算,左元敏不退反進,身子一側,縮腕擡肘,直往谷中人胸口撞去。谷中人大吃一驚,他這下可瞧清楚了,左元敏使得居然是江湖上失傳已久的“九星七曜大法”,他知道厲害,直覺上了大當,大喝一聲,連忙運勁於臂,奮力向外推出。

他這一發勁向前,發覺前方空空如也,居然沒有接到什麽內力,心中電光石火地閃過一個念頭:“他若真會‘九星七曜大法’的話,那他就是武林中的一流好手了,怎麽能聽我要脅,受困於此呢?他還不過是個小鬼,這一下只是裝模作樣罷了,我這兩掌推出,豈不是要將他打死了?”

心中略一遲疑,掌緣已經帶到左元敏胸口前,谷中人收勢不及,只得將掌勢往一邊偏去,掌力打在一旁的巖石上,發出“碰!碰!”兩聲巨響。饒雖如此,那帶起的掌風依舊刮到了左元敏身上。左元敏抵受不住,身子往後飛了出去,摔在地上。

谷中人心中一驚,連忙上前,伸手扣住他的手腕,查探他的脈搏,得知他雖然受到了震蕩,但是應無性命之憂,立刻揪住他的胸口,一把抓起,臉色一變,厲聲道:“說,這九星七曜大法是誰教你的?你和李永年是什麽關系?”

那左元敏被他這一掌震得七葷八素的,還沒回過神來,就聽到他劈哩啪啦地念了一堆,待意識稍微清醒了一些,這才道:“你到底在說什麽?我根本聽不懂,什麽三七二十一,九七六十三的?我不過是這樣隨便一抓一撞,像只猴子似的,還能有誰教我?還有,誰是李永年?”

谷中人毫不放松,逼問道:“不可能,天底下沒有那麽巧的事,這樣的手法,分明是……”說到這裏,才發覺左元敏這一下只是樣子像而已,其餘的發勁方法、力道,通通不是那回事。只不過他年輕時曾經吃過這九星七曜大法的虧,所以這會兒縱使只是杯弓蛇影的神經緊張,到底還是想要確認一下比較妥當。忍不住問道:“你到底姓什麽叫什麽?”

左元敏道:“我不跟你說過了,我姓左。”谷中人道:“你這小子狠有些古怪,若不從實招來,小心自討苦吃。”

左元敏道:“我說谷前輩,你是前輩高人,武功高強,這都是我已經知道的了。就是不曉得你曾經說過話,到底算不算數?”

谷中人道:“你不必說話激我,我說過的話自然算數了。”左元敏道:“那好,還請谷前輩往自己所站的地方瞧瞧,我現在人是在山洞裏面呢?還是在山洞外頭?”

谷中人一楞,隱隱感覺到不對,情不自禁低頭看去,接著又擡頭往上看,橫看豎看,自己都算站在洞內,他背向洞口,那眼前的左元敏自然是在洞內無疑了。

谷中人瞧清楚情勢,想起昔日與他的約定,除了自怨一時大意之外,不知說什麽好。左元敏扶著山壁站起身來,笑嘻嬉地道:“抱歉了谷前輩,你曾經說過,只要我贏了你,你就要送我出谷,而且絕不傷我一根寒毛。所以從現在起,我已經是個自由人了,什麽‘不從實招來,就是自討苦吃’的話,還是收起來,趁早別說了吧!”

谷中人將臉一沈,說道:“小子,剛剛我那一掌,已經傷到你了,你知不知道?要是你留下來,我還能教你內功自療之法……”左元敏面露難色,說道:“谷前輩,這就是你的不是了,你不是擔保過絕不在練武的時候傷我的嗎?你一下子連輸兩場,真的……我真的不知該說你什麽才好了……”谷中人聽了不禁為之氣結。剛才他若不是掌下留情,左元敏此刻早已經見閻王去了,哪裏還有他說嘴的餘地?

可是左元敏說的,畢竟都是事實,倒也不容易反駁。谷中人又窘又怒,只道:“那麽你覺得應該如何?”

左元敏道:“還是請前輩現在就教我內功自療之法,否則我要是傷重不治,那前輩豈不是自毀承諾?成了言而無信之徒?這對前輩的名聲只怕不太好聽。”谷中人見這虧是吃定了,幹脆豁了出去,說道:“好,我這就教你。”

於是便將太陰心經裏的“療傷篇”解說給左元敏聽,最後並說:“這療傷篇的心法,需要配合太陰心經其它的運功法門,也就是說,本身太陰心經的內功越強,所能療傷的範圍也就越大。這太陰心經你不過練了各把月,只學會了十二經常脈的基本運功法門,至於奇經八脈則是一竅不通,所以這療傷篇也就有大半,對你來說根本派不上用場。你……不覺得可惜嗎?”

左元敏道:“前輩,這太陰心經原本就不是我的,得而覆失,也沒什麽好可惜的。只要能夠全身而退,那也不算吃虧。”谷中人搖頭嘆息,說道:“你這小子,根本什麽也不懂。”左元敏漫不在乎,道:“什麽都不知道才好,知道太多,反而傷心哩!”

谷中人心灰意懶,不想再跟他多費唇舌,擺擺手道:“你走吧,以後不要再讓我看到你。”幾十天來的等待,今天終於達到目的,左元敏聽到他這麽說時,心中雖然歡喜,但竟也頗有些悵然。往前走了幾步,忽然回頭,朝著谷中人再拜道:“多謝前輩成全。”谷中人毫不領情,徑自走出洞外。陸雨亭站在洞口,與左元敏笑了笑,擺擺手,尾隨谷中人去了。

那左元敏站在原地,直到兩人的身影轉過樹叢,再也瞧不見了,這才轉身續往洞內邁步而去,心中卻忽然想到:“都經過一個多月了,夏侯如意應該已經離開這裏了。既然在時效上失去了意義,為什麽要這麽堅持,非要提早離開這裏不可呢?”

這個問題,就連左元敏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。自己並非不想學武功,反過來說,還是真的想學,這會兒不但正好有人要教,而且還是上乘的武學,這般搞法,豈不是南轅北轍,越走越回去了嗎?左元敏不知不覺地長籲了一口氣,續往山洞的另一個出口前進,最後他從另一邊的洞口出來,回到了上次才走過一次的河谷。

左元敏循著上次的足跡,走原路雇船過河。來到下游的小村莊時,天色尚早,回到當初借宿的農家詢問夏侯如意的下落,果然不出所料,夏侯如意在這裏沒待幾天就走了。左元敏致謝出來,在村莊四處探訪,到了傍晚,仍一所獲,只得另找地方借宿了。練了幾遍太陰心經的療傷篇,便早早入睡。

第二天左元敏又尋了半天。這村莊就這麽一點點大,每一處地方幾乎都給他走遍了,還是找不到夏侯如意的下落,心想當初自己都跟她說了,要是七天之內沒自己的消息,就請她自行離去。如今都一個多月了,她依言而行,一點也不意外。

左元敏想想也是,於是更往村外而去,到了山路岔口,心想往南的尉城自己已經去過了,不如便往西到處走走,便選擇了往西的山路。覆往前行不久,後頭馬蹄聲響,左元敏待到聲音接近,反射性地往路旁閃避,以便讓馬先行。

只聽得那馬蹄翻飛,更不停步,颼地一聲從左元敏的身旁竄過,速度飛快,匪夷所思。左元敏心中忍不住讚道:“好家夥!”想那馬匹神駿,倒要看看馬上乘客是何等人物。擡眼望去,但見馬鬃鬣鬣,馬轡馬鞍俱在,就是少了個騎乘之人。左元敏心中納罕,馬匹飛快,轉眼已然隱沒在前方樹林當中。

左元敏往身後望去,呆立半晌,不見有什麽人追上來,不由得心想:“這馬兒不可能沒有人的,也不知為何,它的主人竟然讓它在這山裏到處亂跑。”

胡思亂想一陣,更往前行。又走了好一會兒,左元敏幾乎都要忘了這件事情,卻隱隱聽得前方似乎有馬匹嘶鳴聲。左元敏心念一動,循著聲音急往前行,不久在前方山坳中,發現有匹馬在一處矮樹叢中左沖右突,像是給什麽東西困住了。左元敏再往前去,仔細一瞧,這才察覺眼前這匹馬,正是剛剛從他身畔奔過的那一匹。當下加快腳步,急往前去。

左元敏練了功夫之後,手腳靈便了許多,沒幾下就竄到了那匹馬附近,就在那瞬間,他忽地聽到有野獸的低吼聲,一個轉身,往另一邊的樹幹上一躍,兩個起落,攀上了枝幹。

他居高臨下,要先搞清楚整個狀況。只見那匹馬陷在矮樹叢中,馬頭上韁繩的另一端,正巧纏在一旁的矮樹叢上,控制住了馬匹的自由行動。樹叢外有一頭大黑狼,來回踱步,低吼哞嚎。左元敏心想,大概是這匹馬兒在路上碰到這頭攔路狼,一時荒不擇路,沖到這矮樹叢來,結果轡頭韁繩讓樹枝給纏住,動彈不得。又見這頭狼的體型比一般的野狼都還要來得大,兩只眼睛好似發著淡淡藍光,心中倒是有點害怕,懷疑它說不定是這山裏頭的妖怪,否則哪有長得跟只大蟲一樣大的野狼。

只見那頭大狼倏地撲向那匹駿馬,直往馬頸而去,那左元敏還來不及驚叫,那匹駿馬身子一側,轉過馬尾,飛起雙蹄,正好踢中那頭大狼。左元敏心裏才大叫一聲:“好!”卻見那頭大狼在半空中轉了一身,輕輕巧巧地落在另一邊,仿佛一點傷害都沒有。不過很明顯的,那匹駿馬已經受到相當程度的驚嚇,在矮樹叢中不斷來回拉扯,希望能早一點掙脫韁繩的控制。

左元敏見這景況,不禁心想:“這馬兒受到韁繩控制,遲早被這頭大狼弄得精疲力盡,簡直是有敗無勝,就算拖到晚上,情況也只是這樣。”心裏頗想幫幫這匹神駿的馬兒脫離苦海,可是隨即又想:“我赤手空拳,一件武器也沒有,要如何趕走它呢?”

尋思之間,那頭大狼又發動了幾次攻擊,只是那匹馬兒還是非常頑強抵抗,兩者一時之間僵持不下。倒是左元敏知道時候一久,情況就會對馬兒逐漸不利,在樹上四處看看找了根合用得枝幹,奮力一拗,將它連同樹葉一起折彎了下來,枝幹基部連著樹幹,藕斷絲連,頗有韌性,一時拉扯不斷。耳裏忽然聽到一陣嘶鳴聲,卻是那頭大狼張口咬住了那匹馬的後頸,四爪齊施,整頭狼都要站上馬背上去。

左元敏大駭,想也不想,看準方位,便往馬背上跳去,同時飛起一腳,一招“風起雲湧”便往狼身上招呼而去。那頭狼似乎有所驚覺,竟在千鈞一發之際,松開它的尖牙利嘴,往一旁躍開。左元敏坐上馬鞍,並不追擊,連忙伸手去扯韁繩,可是另一頭不知纏住了什麽,一時無法拉開。便在此時,那頭大狼又撲了上來,左元敏急忙伏低身子,狼爪從他背上掠過,抓破衣物,擦出了幾條血痕。

左元敏但覺背上涼涼的頗為通風,又有輕微的刺痛感,知道自己被那頭大狼抓傷了。心中雖然又驚又急,但還是打算先放走馬兒才是上策。隨即一躍而下,落在馬匹韁繩所纏住的地方。他先是奮力一拉一扯皆不能下,幹脆運勁發掌往樹叢推去。只聽得“喀啦”一聲,首當其沖的樹幹攔腰傾倒,樹葉亂飛,左元敏大叫:“乖馬兒,往後拉,快往後拉!”那匹馬兒竟然似乎聽得懂人話,四腳同時用力,低頸拉扯,只聽得“嘩啦”一聲,又是一陣樹枝樹葉亂飛,韁繩已然脫離。

便在同時,那頭大狼直往左元敏撲來。左元敏苦笑道:“把氣出在我身上啦!”前弓後箭,一招“後羿射箭”便往前打去,那頭大狼居然像是懂得見招拆招一樣,空中一個扭腰翻身,硬是避了開去,同時狼爪伸出,往前剪來。左元敏見它這一下連消帶打,是相當高明的功夫,忍不住叫了一聲:“好!”就地滾開。

左元敏連忙翻身站定,與那頭大狼對峙著,忽然瞥眼見到那匹馬兒就站在道旁,並未離去。左元敏目不斜視,只用餘光瞄著那匹馬兒,口中說道:“乖馬兒,還站在那裏幹什麽?快走!快走!”那匹馬兒頗有靈性,擡起前腿一陣嘶鳴,就是不肯離去。

左元敏見趕它不走,大敵當前,一時也無法分心去管它。但見那頭大狼雖然來回踱步,卻始終盯著自己瞧,而且目露兇光,絲毫也沒放松。左元敏忽然想道:“我聽人家說過,像這類的猛獸在攻擊獵物的時候,都會先將獵物逼到沒有退路的絕地,要是獵物一但心慌意亂,顯露懼意,就會立刻發動攻擊,此刻看來,所言不虛。”又想:“兵法上說:‘攻心為上,攻城次之。’難道這畜生也讀過兵法?定然不是樣的。這是自然法則,是經過無數經驗累積而成的狩獵方式,人們仿照禽獸的動作,也不創出了許多武功?什麽鷹爪功、螳螂拳啦,虎鶴雙形拳啦,都是這麽來的,這頭大狼自然也從它祖先那兒,學到了許多捕獵技巧。”

他新學功夫,正是熟練之際,所以無論見到什麽,總是會讓他不由自主地拿出所學來加以印證,見到這頭野狼逼迫獵物的方法頗有一套,於是便將之牢牢記在心裏,更知道自己不能隨便往後退步,而且一定要主動加以攻擊,否則主客易位,對於只知道氣勢的畜生,是相當危險的事。

左元敏打定主意,想起曾經看過雲夢練一種類似“虎形拳”的武功,那大蟲要比野狼更為兇猛,以虎制狼,是不錯的選擇,於是兩手一錯,“呼”地一聲,猱身而上。那頭大狼輕輕巧巧地躍開,左元敏一下撲空,二話不說,又是一招類似“鷹爪功”使出。

轉眼間左元敏攻勢連連,毫不停歇,但是這山林乃是野獸的地頭,那頭大狼左閃右避,看似狼狽,其實卻是立了不敗之地。左元敏一連串的攻擊都毫無建樹。路不轉人轉,心生一計,假裝仆倒,誘得那頭大狼接近,接著忽地躍起,一招“風行草偃”,正中那頭狼的胸腹之間。

只聽得“碰”地一聲,大狼淩空飛去,摔在矮樹叢中。左元敏大笑站起,得意地道:“我這招誘敵之計,就連谷前輩也要著了道兒,你這只畜生再兇,也兇不過谷前輩吧?哈,哈,哈……”回頭想想把谷中人比成了畜生,有些不倫不類,但是此情此景,他卻想不出有更好的比喻。

他才想要開始沈浸在勝利的愉悅中,卻見那頭大狼從另一邊山頭棱線現出身影,左元敏頗為吃驚,暗暗運氣戒備,卻見大狼緩緩轉過頭去,慢慢走遠,途中不時回頭,直到隱沒在另一邊的樹叢中。

左元敏心想:“剛剛那一拳,居然還打不死它,可見我的功力,真的還差得太遠了。”見那大狼像沒事般,不慌不亂地自行離去,說不定還是它手下留情了,於是自我警惕道:“可千萬別以為自己練了什麽上乘武功,就自以為了不起了,這天下用功的人很多,就是畜生,也未必會輸給你了。”

原來這肉食動物捕獵其它生物,為的不過是一餐溫飽,要是太過麻煩,往往便會放棄,去找比較弱小的動物下手。左元敏功夫不弱,力道又大,這頭野狼幾次無功而返,自然也就打退堂鼓了。

那左元敏自覺有所領悟,連日來的空虛感,此刻方得踏實起來。走回到山路上,見那匹馬兒仍然等候在那裏,心中頗為感動。他伸手輕撫馬頸,說道:“乖馬兒,你是在等我嗎?”那馬兒低頭與他挨挨擦擦,狀態頗為親熱。

左元敏喜道:“你知道我剛剛幫了你一個大忙,所以要當面跟我道謝,是不是?”但見這匹駿馬通體墨黑,毛色光亮,筋肉結實,四肢修長。他雖然不識得什麽叫好馬,不過光看這外表,就知道此物不凡,更別提它跑起來有如一陣狂風吹過,迅猛非凡。再看那馬鞍馬蹬,雖然不是什麽名貴之物,不過油亮光滑,應是有人專門照顧,其上更有許多裝飾花紋,古樸高尚,年代相當久遠的樣子,左元敏不禁想起這馬的主人,若不是個品味不凡的王公貴族,就是個老謀深算的驍勇將軍。

左元敏到處瞧瞧這匹馬的狀況,只見它除了有些皮肉傷之外,應無什麽大礙,又摸了一陣馬頭,說道:“人家說:老馬識途。你雖然可能還不老,但是十分聰明,應該還記得回家的路吧?你身上的傷沒什麽大礙,趕緊回家給你主人看去,乖!”反過手來,在馬臀上一拍。那馬兒嘶叫幾聲,卻仍是待在原地不動。

左元敏見叫它不動,又道:“你賴在這裏,我可是沒有東西可以餵你喔。乖,自己走吧!”一連叫了幾次,又拉又拍,就是無法讓它離去。左元敏心念一動,說道:“你一質不肯走,莫非是知恩圖報,想要順道載我一程?”那馬兒自然不會回答,只是一直站著不動。左元敏大著膽子,跨上馬鞍,輕撫馬頸,說道:“你要是真想載我,這就往前走吧。”說也奇怪,這會兒這匹馬還真的往前走了。

左元敏又驚又喜,拉起韁繩,讚道:“沒想到畜生都知道要知恩圖報,馬兒啊,馬兒,這個世上可沒幾個人及得上你。”走了一陣子,又道:“我沒有別的地方要去,你想上哪兒,就上哪兒吧,不過最好是趕快回家,說真的,我還真想見見你的主人。”

那匹馬兒好象聽得懂他的話似的,不用等待左元敏的指示,一路自行上前。左元敏本有意想要一試這匹馬的速度,但是山路崎嶇,怕傷了馬蹄,心想等到路平坦些再試好了,於是也就讓馬兒自行散步,當是一種休息。

這一路直往前去,不久便出了山林,來到平坦的大路上。左元敏拍拍馬兒,說道:“我雖然不知道你的名字,但是我看得出來,你是匹千裏馬。千裏馬來到大路之上,不放蹄快跑是不過癮的。我準備好了,你想要盡情奔跑的話,這就跑吧!”

那匹駿馬嘶鳴一聲,也不知懂不懂,步伐是加快了,但卻不怎麽迅速。左元敏一手攬著韁繩,一手反身去拍馬臀,催促道:“快呀,快呀!”連吆喝了幾聲,那匹駿馬毫不理會,繼續保持著同樣的速度前進。

左元敏正不知如何是好,忽然前方馬蹄聲響,煙塵彌漫,卻是另有一隊馬匹向著自己這邊疾馳而來。左元敏不願讓人看到他不會駕馭馬匹的模樣,故意裝著輕松,左顧右盼。

迎面而來的馬隊不一會兒便到,左元敏瞥眼一瞧,見是四人四騎,看他的們穿著打扮,像是會武功的江湖人士。兩邊擦身而過,左元敏也沒再多去註意,沒想到才過了不久,那隊人馬去而覆返。一個年輕的小夥子人未到,聲音先到:“餵!小兄弟,停馬,停馬!”

左元敏讓開一旁,卻不願意就停。那年輕人追上來,續道:“餵!你這匹馬是怎麽來的?怎麽叫你停步,你不停步?”左元敏聽他言語無禮,更懷疑這批人看上他跨下這匹馬好,說不定是山林裏的馬賊。他此刻不但武藝在身,兼有駿馬在下,說什麽也不能怕他們,於是瞧著對方上下打量,說道:“你是誰啊?管我騎什麽馬?”

那年輕人身後三人三騎隨後趕上,其中一個白發老者說道:“榮華,你沒認錯嗎?”先前那個年輕人道:“絕對錯不了的,太師父。這匹馬名叫:‘望雲騅’,是十分難得的西域大宛寶馬。別說中原少見,就是產地西域聽說也是一匹難求。這種屬於貢品的駿馬,放眼天下除了皇帝老兒有的騎之外,我就只看過那個女人騎過而已。”

那白發老者身旁有一個英氣昂揚的中年漢子,聽了年輕人說完,便道:“爹,榮華老家的前輩,曾經替軍隊養過戰馬,我想他耳濡目染,應該不會看錯的。”白發老者點了點頭。

左元敏聽他們隨意出言品評自己跨下駿馬,雖然有點不開心,但是聽到“望雲騅”這個名字,倒也覺得十分高興,心道:“原來你叫望雲騅,這個名字可好聽了。”表面上卻裝作沒聽見他們在說什麽,一直保持前行。那個叫榮華的年輕人不耐煩起來,喝道:“你這少年,怎這麽沒有禮貌?我們在跟你說話,你聽到沒有?”言語中是問他話,但卻同時動上手來抓他。左元敏身子一側,讓了開去。

那個叫榮華的年輕人大怒,提起馬鞭,就要往左元敏身上抽去。那中年漢子喝道:“榮華,別動手!”榮華口裏道:“是。”但馬鞭一側,還是往左元敏左臂卷去。

左元敏不禁動怒,心想:“你要卷住我的手,是想拖我下馬嗎?”看準鞭頭,倏地伸手抓去,已經用上了“秋風飛葉手”的功夫,那榮華過分輕敵,但覺虎口一麻,馬鞭已然脫手而出。那中年漢子與白發老者見狀,“咦”地一聲,叫了出來。

這一下建功,是左元敏自從練武以來第一次與人正式交手,秋風飛葉手威力如斯,就是左元敏也頗感驚奇。而那榮華一招就折在一個年紀比他小了七八歲的少年手上,他未用全力,當然覺得不服,不由得氣急敗壞,雙腿一夾,就要縱馬上前。不料卻聽得那中年漢子大喝:“榮華,退下!”

中年漢子這一下動怒,倒嚇了那個榮華一跳。他急忙縮手,勒馬而退。白發老者馳馬上前,說道:“這位小兄弟,請問你姓什麽?叫什麽?尊師是哪一位?”左元敏道:“我是誰無關緊要,師父嘛……”搖了搖頭,道:“我沒有師父。”

白發老者道:“可是你剛剛那一手功夫,我卻瞧得出來是誰的。你說你沒師父,嗯,我知道了,是你父親教你的,是不是?”左元敏道:“我出生前父親就死了,我沒父親。”那中年漢子也插嘴道:“爹,估算年紀,他應該不是……”

白發老者道:“這個我知道。”又與左元敏道:“小兄弟,那你再使一次剛剛那一招好嗎?”左元敏心想,這又不是表演,有什麽好再使的,便道:“我剛剛那是胡搞瞎撞的,隨便使使,忘記了,使不出來。”說著將奪來的馬鞭扔回給那個年輕人,說道:“還給你!”

白發老者哈哈一笑,說道:“你說你只是胡搞瞎撞,隨便使使的。很好,很好,秋風飛葉手隨便使使,就能從我錢坤徒孫的手上奪走馬鞭,要是認真使出來,那不就要了我的老命了。呵呵,很好,很好……”那中年漢子道:“爹,讓我來……”

白發老者將手一擺,說道:“不必了,我來陪這位小朋友玩玩。”

左元敏一聽,不禁吃了一驚。他剛剛與那榮華過了一招,早已知道這批人不是一般的馬賊,想這老頭竟是這人的師祖,那武功豈不是又高了他好幾倍?連忙兩腿一夾,促馬急行。那白發老者早就料到他有此一招,身子忽然從馬背上拔起,但見他款扭狼腰,輕舒猿臂,夾頭夾腦地便往左元敏頭上兜去。

他這一招霎時間將左元敏四面八方都籠罩住了。左元敏的武功再怎麽說也是初學乍練,人又在馬上,如何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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